Swiftie

你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

【俞青X原小荻】自白(三)

“来!那枉死城中,还有几宗人犯未曾发落?”

“女犯一名!带了上来!”

我从黑暗中醒来,锈蚀了般的空气和飘渺的触感到底有些许的不真实。只有楼上隐约的鼓声才使我确信心跳的存在。

我曾发誓要冲破那些禁锢和枷锁,我也曾发誓过,要奔向他......

五六年的光景,一位名伶被她的金主关押起来——可他又在哪里呢?

他啊,现在又在和哪房太太共度良宵?最近的买卖也做得不错吧?听闻家里又添了几个男丁?

如今我又是谁呢?

我既无权再过问他的生活,也无权掌控自己的命运。

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转眼又被锁在另一个牢笼中,成为被各大报纸,被达官贵人唾弃的落魄戏子。

我当然明白,自己是为了那原小荻弃文从戏。五年前的那天,我独自一人泪流满面倒在旅店的床上,发下毒誓,脱离了他也能立足于世。从今以后便只管苦心磨练技艺,倒是发现了自身无穷的潜力。我师从多位名家,各类派别的昆曲技艺日渐精湛之余,就算是后来学习京剧,我的表演也是为本喜爱看乾旦的观众大加称赞。

但是我每每端坐于化妆镜前,为自己细细描摹时,却总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毫无灵魂的躯壳——为什么他的身影还是在我脑海里,纠缠不休?我的灵魂没有一个归宿。

“你就为师父我,唱上一出吧!”


“这又是什么笑话!”

五年之前,大学上到两年的我怒不可遏地闯入小巷。却发现他一袭红衣,各类行李收拾停当。好像我再晚一步,小巷里他的一切都将消失不见。

“小姐,您不应该在学府深造么?何苦逃了学跑来关心我这小老百姓呢?”不过几年他的脸庞竟已有了时光雕琢的痕迹,他的眼神躲闪而冰冷,手里拿着一些红包之类的玩意,默默装在了大车上。所有的一切如带了刺一般扎向我,提醒我眼前这个粗俗之人已再不是过去我眼中那个温文尔雅的原小荻。

“这就是你在准备的?嗯?你......你要走了?到哪去?”

“小姐,您本来无需关心这些的,乔迁嫁娶之事乃人之常情......”

“原小荻啊......”我控制不住颤抖的声音,“你不知道吗?我心悦你七年之久……”

“别说了!”他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慌乱,“我们永远不可能的,你可知读书人与戏子有云泥之别……”

“那又怎样!我这就去和老爷说,我和你一样唱戏!你到哪我就去哪!”

“原小荻,”我一字一顿盯住他道,“倘若我不是官家小姐,你是否会爱我如初?”我咬牙切齿,转身便走,心底里还存着那么一丁点希望,希望他能接纳我。


“养了你十八年了,养出这么个浪荡女人!”

“你说你不想念了?很好,很好......我看还有哪个公子想娶你!”

回到家后父母似乎已经对我主动退学之事知晓一二,我咬牙切齿,说我想学戏。

我父亲抄起我房里那花瓶向我砸去,骂道家里没有我这个女儿,母亲哭着闹着劝我回心转意,大哥唉声叹气,好言相劝.....也只有那些姨太太们冷眼旁观。

没什么的,就算我不能再用本家的姓名,就算家中与我老死不相往来,就算全世界都将我抛弃,我同样可以证明自己,只要能和他在一起......

从此,世人皆知城里的官家少了一位大学已经念了一半的小姐,戏台子上多了画着浓妆甩水袖的,一位名叫“俞青”的女戏子。

我本以为告别了大学无聊的课程,唠叨不休的家人,便可以全心投身于戏曲——有他陪伴的时光比家中的牢笼自在的多。他却老是把我支走,交给戏班的其他人来教我,直到我听闻他即将成婚的消息。

“没什么,隔壁药铺掌柜的女儿,生得好,能过日子就行……”

“为什么!我爱得那么苦,低到尘埃里去啊!那你为什么要教我学戏?你为什么要带我演出?你为什么......你永远理解我,永远站在我这边却弃我于不顾?你也是知道我心意的对不对?!”我扬起巴掌,将要落到他脸上却又收住,泪水早已决堤。

“俞青!”他还是一袭红衣,满屋子的聘礼,“我们不行......我配不上你。”

“可是我已经为你舍弃了所有啊!我只想求一个有艺术和你的世界,这点都要成为奢望了?你没良心!没良心的!”

“呵,我没良心?”他那样带着嘲弄的神态竟让我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了,“俞青啊俞青,该经历多少次浮沉,您才会为您的单纯天真而感到可悲呢!”

“爱我七年......七年又如何?我从小被卖来学戏,忍受了十多年师父的打骂,每天早上就要开始痛苦地练功,吊嗓子,你这大小姐体会过吗?观众的冷眼和嘘声,你知道吗?我用了七年的时间摆脱这浑水,用我的戏拼了命地去献媚讨好你们这样的贵人,一步一步攀上高峰,就希望有朝一日不要堕入唱戏的梦魇,去扮演别人生活中的过眼云烟。然后呢?看着你不管不顾地跌进来,重蹈我的覆辙。你不觉得可笑?为什么好好的生活不过,偏偏去抛下所有来干这下九流的行当?为什么呀......”

“我教你学戏,那不过是觉得你一时兴起,心里纯净得不像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现在想想,不过是好心罢了!你终究不会走上这条路的——你该去读书,然后毕了业就去找个好人家......我知道的,你不愿做女博士的。”

“俞青,你放过我......放过我吧!我像个牲口,我从来没有真正的为自己活过啊!”

“什么干戈玉帛?什么才子佳人?我们这样的下九流,有饭吃,过个体面日子,不被人所耻笑,就已经是万幸。讲什么爱不爱,谈论什么艺术?我没有资格的。”


“孤和寒,生和死......”

“有情人......叫不出情人应!”


“你们看,这是俞老板呐!”

“唱得真不错,听说她的师父是原小荻?”

“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大学上到一半下了海的女戏子!”

“可惜这原小荻现在不再唱戏,转行做了珠宝饰品买卖,娶了几房姨太太,今年刚得了儿子......嗐!他自己倒过得挺滋润,也不知和徒弟还没有交集。”

“知书达礼,博古通今,扮上相可谓美若天仙,又是女角……真是不多见,上门的姘头估计也是可以戏楼两三圈了吧!不知受何打击,自己主动去做这样的行当啊?”

流言与掌声死死交缠于凤冠之上,好像随时都要将我推向不可知的深渊。五年多来,我站在深渊面前引吭高歌,我的灵魂仿佛在经历一场无声而持久的审判——事到如今,所爱之人已不见踪影,我既身世如浮萍,到底为何要在成角的路上苦苦坚持?为何当初要和家人决裂,自作自受走上绝路?就这样靠着被人嘲弄的身份活下去,就算一时平步青云名声大噪,又能持续得了多久?值得吗?配得上吗?

“俺记着这花亭水亭,趁得着风清月清......”

“则这鬼宿前程,盼得上三星四星......”

可是,原小荻,我也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啊!我亦有梦想,亦曾临风企望,就算狂风暴雨吹打我的面庞,我也想冲破牢笼,在舞台上绽放自己的光啊!

直到一次义演上场前,我在后台听闻了赵将军和他部队的突然来访......

“我想让她做我的金丝雀,只为我一人歌唱。”赵将军要娶我做续弦一事在报纸上闹得沸沸扬扬。

“真是天降大福!俞老板为什么就是执意不肯?”

“据说她誓死不从将军,是因为几年前心里有了一人......”

“一个戏子也敢这样肆意妄为?恐怕是大小姐做惯了!”

于是,我就在这里了,这个暗无天日只听得见鼓声的牢房——楼上又是一派歌舞升平了,那是上层人士得到战利品的炫耀与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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